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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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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——”江若婉震驚地看著夭夭,“你說什麽?你說你是——”

一句話沒有說完,她的嘴巴就被夭夭捂住了。

夭夭望著她的眼睛,輕輕搖頭,又拉過她的手,指尖在母親白皙的掌心寫道:“我是夭夭。”

“這、這怎麽可能?!”江若婉顫抖的手指摸上夭夭的臉,這臉是灼灼的臉,可她寫的字卻是女兒的筆跡,那端莊秀挺的柳體,絕對不是灼灼能寫得出來的,更何況,灼灼根本就不會寫字!

她無法理解,也不敢相信,心裏卻隱隱地升起一絲希冀。

如果,如果她的女兒還活著,哪怕換了個身份……

夭夭重新用右手握住母親的手掌,左手指尖在她掌心寫道:“不要告訴任何人,尤其是父親!”

“啊——”江若婉失聲叫了起來,她一把將夭夭抱在懷裏,雙臂死死地勒住了她,淚水像河水決堤洶湧而下。

這是她的女兒!

沒有人知道,她的女兒實際上是左撇子,小時候喜歡用左手寫字,被她教導了很久都沒有改過來。後來她放棄了,改成教女兒左手右手都練字,在外人面前只用右手。

蘇照德要求女兒練柳體,因為柳體圓融端方,最能展現大家閨秀雍容嫻雅的氣質。

女兒右手能寫一筆漂亮的柳體,左手卻會寫她自己真正喜歡的瘦金體,靈動瘦勁,鐵畫銀鉤,霸氣天成,無人能及。

沒有人能像她的女兒一樣用左手寫出這麽漂亮的瘦金體,更何況不識字的灼灼。

這真的是她的女兒!

她的夭夭又回來了!

夭夭伏在母親懷裏,努力地忍著眼淚。

面對死亡的恐懼,被親生父親拋棄的痛苦,連日來的不安,讓她恨不得撲在母親溫暖的懷裏放聲痛哭,可是她不敢,她還記得父親就在外面,如果讓父親知道她還活著,一定不會放過她,甚至還會連累母親。

夭夭摸出手帕,剛想給母親擦拭眼淚,就聽到樓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。

夭夭大驚,她來不及細說,只用力捏了捏母親的手,推開母親的懷抱,拎著裙擺飛快地躲到了剛才藏身的角落。

江若婉一楞,隨即也聽到了蘇照德的腳步聲。想到女兒剛才在她手心寫的“尤其是父親”,江若婉心中一寒,一股涼氣從脊梁骨升起,直刺胸腑。

腳步聲上了樓梯,江若婉撲到燈樓前,雙手攬著石柱,哭泣道:“我的夭夭,你好狠的心啊!”

“夫人。”蘇照德的聲音中帶著無奈,“你大病初愈,要註意身體才是。好了,我們該回去了。”

江若婉不想走,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,她有很多話想要問女兒。

“老爺,您先回府吧,我要在這裏多陪陪女兒。”

蘇照德臉色微沈,“咱們不是說好了,點了長明燈就回去的嗎?”嫡長女橫死,他必須做足了痛失愛女的慈父樣子,所以才會陪著夫人來善覺寺。可皇帝剛剛回京,朝中一大堆的事情,他實在沒有空閑在這裏耗上一天。

江若婉擡眸看了一眼蘇照德,懷疑的種子剛剛種下,片刻間就長成了參天大樹。

她執掌蘇府中饋,並非無知女子,她也懷疑過為什麽蘇夢雪會跳下水去救自己的夭夭,明明她們姐妹並不和睦,為什麽白芷明明會水,卻沒能把夭夭救上來,為什麽湖心亭附近剛好沒有人……

這些都被蘇照德耐心地一一解釋,她痛失愛女,病得昏昏沈沈,竟然讓他蒙混了過去。

可是,原本與他很是親近的女兒,明顯在躲著他。

他趁著她生病,借口“睹物思人”急匆匆搬離老宅,是不是因為心中有鬼?

他究竟做了什麽?!

江若婉的指甲深深掐進肉裏,在白皙的掌心留下一排血紅的半月印,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,她神情悲傷又冷漠,“這裏沒有別人,咱們不需要裝什麽鶼鰈情深,我要留在這裏陪夭夭,老爺請自己回府。”

“你!”蘇照德氣得臉孔紅漲,拂袖而去,“隨便你!”

他大步離開了燈塔,直到氣沖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,夭夭才從角落中慢慢走出來。

江若婉一把拉住她的手,“你,你真的——”

夭夭捏了捏她的手,在她掌心寫道:“小心隔墻有耳。”

江若婉一凜,她太激動了,險些失了應有的警惕。別說女兒死得蹊蹺她應該防備著蘇照德,就是這借身還魂也太過離奇詭異,讓別人知道就是一場禍端,哪怕蘇照德真的是個慈父,她也不敢直接告訴他。

善覺寺的香客漸漸多了起來,燈塔外也有僧人活動,過不了多會兒塔內就會有人進來,江若婉拉著夭夭的手,“咱們去客院說話。”

蘇照德是朝中新貴,雖然他沒打算在善覺寺久留,寺中也為他準備了歇腳的客院。江若婉拉著夭夭從燈塔出來,幾個丫鬟一起簇擁上來,有些詫異地看了夭夭一眼。她們都認得灼灼,只是有些奇怪她怎麽跑到善覺寺來了。

陶錦熙躲在一棵大樹後,探出小腦袋觀察著情況,見姐姐果然已經見到了蘇夫人,高興地咧嘴一笑,露出兩顆小虎牙。

夭夭朝著他招招手,陶錦熙歡快地跑了兩步,突然想到不能在蘇夫人面前給姐姐丟人,他放慢了腳步,努力走得氣度端方。

夭夭忍著笑,摸了摸他的頭。

江若婉問道:“這位小公子是灼灼的家人嗎?”

陶錦熙點點頭,“我叫陶錦熙,灼灼是我的姐姐。”

江若婉明白了,看來是陶錦熙陪著女兒來的善覺寺。她笑道:“我要和你姐姐說幾句話,小公子一起去客院可好?”

陶錦熙點點頭,“那就叨擾蘇夫人了。”

一行人去了客院,江若婉拉著夭夭進了西次間,不讓任何人進來服侍,還把門關得死死的。

幾個丫鬟留在明間陪著陶錦熙,她們都沒見過陶灼灼的弟弟,蘇府只有兩位姑娘沒有小公子,此刻見了這俊朗的小少年都有些稀罕,給他倒茶遞點心,還給他剝善覺寺的松子,弄得陶錦熙面紅耳赤。

江若婉有無數的話要問女兒,可她最想確定的只有一件,“你,你真的是她?”

夭夭點點頭,拉著母親在桌邊坐下,沾了茶水在桌上寫道:“娘,我真的是夭夭。”

字跡留在桌面,比寫在掌心更加清晰,那就是女兒的筆跡!江若婉捂著嘴低呼了一聲,隨即將夭夭緊緊地抱在了懷裏。

母女兩個抱頭哭泣,淚水挾裹著悲痛和歡喜,順著白皙的臉龐滴落在彼此的肩頭。

擔心隔墻有耳,她們沒敢放聲,哭了一會兒,江若婉擡起頭,低聲道:“跟娘說說,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夭夭像往常那樣,臉頰在母親胳膊上蹭了幾下,繼續窩在母親懷裏,只探出一只胳膊,把那天蘇夢雪和白芷聯手將自己壓在水裏的事在桌上寫了一遍。

江若婉一想到女兒在水底該是多麽的驚恐無助,心疼得幾乎都要碎了,“蘇夢雪!她好大的膽子!我早就懷疑此事與她有關,偏偏你父親還說她是跳進水裏去救你來著。”

她咬牙切齒地道:“還有那個白芷,也說是因為救你受涼加驚嚇,之後病了五六天,一命嗚呼了,我還險些把她當成了忠仆。”

“白芷死了?”

江若婉點點頭,“說是風寒,恐怕——”

夭夭搖頭,“應該是被父親滅口了。”

江若婉抱著她,貼在她耳邊輕聲問道:“這件事與你父親也有關?”

夭夭將自己去蘇府守著父親回家,卻猛然回憶起灼灼見到父親冷眼旁觀自己被淹死的一幕寫了一遍。

江若婉氣得渾身顫抖,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道:“他恐怕不止是冷眼旁觀!”庶女光天化日之下在家中害死嫡長女,沒有一家之主的默許和幫助,根本就不可能。

她和蘇照德成親後,也有過短暫的甜蜜時光,蘇照德無數次向她許諾“一生一世一雙人”,可自從她生下了女兒,蘇照德後院的侍妾越來越多,他說是為了生兒子,只要有了兒子,他就把侍妾都打發了。可惜,這麽多年,他也只有蘇夢雪一個庶女,後院的侍妾不知道換了多少,只有生了蘇夢雪的潘氏成了姨娘。

她和蘇照德早已貌合神離相敬如冰,她掌管蘇府中饋,將蘇府內院打理得井井有條,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女兒。只要她穩穩地坐著蘇夫人的位子,她的女兒就是蘇府尊貴的嫡長女。

可她萬萬沒有想到,蘇照德竟然會對女兒下手。

夭夭靠在母親的懷裏,“娘,父親他……為什麽要我死?”這是她最想不通的一點,若是她做錯了什麽,致使父親對她有什麽不滿,或諄諄教導或開口斥責,甚至動用家法她都能接受,為什麽不顧十五年父女情義,直接就要她的性命?

“我也不知道,想來無非出於利益取舍。”對於這一點,江若婉也想不通,女兒是嫡長女,更是英王的未婚妻,不管怎麽想,蘇照德都沒有理由害死女兒。

江若婉恨道:“不管出於什麽原因,他們父女兩個害死夭夭,都是我的仇人!”

夭夭急忙寫道:“娘千萬不要和父親對上!他能殺死我,也能對娘下手!”父親連她這個嫡長女都能舍棄,又怎麽會對早已形同陌路的妻子手下留情?

江若婉撫摸著女兒的肩膀,“夭夭,我不能原諒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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